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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想起来了全部。
他是霍尘,字长庭,玄门行一,前尘已死,在无数人阴差阳错或有意为之之下,九死一生,历尽千帆,他终于回到了故土,见到了故人。
相认
第一缕晨光晃亮了沉寂的祠堂。
苑长记和秋长若坐在蒲团上,岳玄林已经负手在香炉前枯站了一夜,前半夜两个人还能跪一跪,后来岳玄林看不下去,这么跪膝盖都要跪废,让他们捞着蒲团当垫子坐了。
几个人心事重重,没有人开口说话,沉闷至极。
“天亮了。”苑长记说话时嗓音粗哑,自己都吓了一跳,“……还没出来,会不会……”
秋长若不言,只是手指无意识地在裙摆花纹上滑动。
六成把握,她拄着头,钝钝地想,她从医以来就没干过只有六成把握的事情,那可是一条活生生的人命,更何况还可能是……
“师父。”苑长记索要秋长若答案未得,只好把头转向了权威者,“你给句准话吧,守了一夜,说实话我心里七上八下的,他真的是大师兄吗?如果他是,为什么之前您不跟他相认呢?他当年真的走了呀,陛下、玄门、霍府都发了讣告,办了葬礼的呀,他怎么就回来了呢,怎么就……”
他克制了一晚上不想哭,但泪水就是止不住往下掉。
真的会有死而复生吗?那他到底是怎么回来的呢?如果他一直没有死,为什么不回来呢?旁的不论,他难道不知道顾长思会很伤心的吗?
为什么呢?
兜兜转转,苑长记脑子里就只有四个字。为什么呢?
岳玄林也没有回答他,僵直的手指动了动,相互摩擦着指节。
他们都在赌,苑长记和秋长若在赌他真的是霍长庭,希望下一刻晨光大作,这扇门被人推开,霍尘会以霍长庭的身份缓步走进来,解答所有的“为什么”。
香炉里的清香一点一点地燃尽,香灰从上头摔下来,跌在炉底。
外面忽然想起了脚步声。
一步、两步……缓慢地、沉重地,然后在祠堂门口停下了。
秋长若和苑长记猛地回头向门口看去。
“吱呀——”门推开了。
逆着晨光,霍尘迈步走了进来,从这个角度看不清他的表情,只能感受到那视线复杂地扫过苑长记和秋长若的面庞,手足无措似的,然后动了动干裂的唇角。
“长记,小若。”
憋了一晚上的泪水骤然决堤,苑长记都还没反应过来,秋长若已然提起裙摆飞扑了过去,因为踉跄而摔到霍尘身边,霍尘慌张地想扶起她,她已经抱住了霍尘的腿。
那句压抑了五年之久的呼唤脱口而出:“哥——”
秋长若哭得不能自已,清越的女声带了从未有过的悲伤,霍尘扶她的手顿在半空,因为她这句话而颤抖不已,慢慢落在了她的背上。
“我以为你死了!我真的以为你死了!!我们都以为你死了!!!”秋长若抱着他哭嚎,“五年啊,整整五年,谁还能报什么希望哪?我们连你的尸骨都没有啊,什么都没有啊!!!”
霍尘揽着她,一下一下给她理着长发顺着气,他是哥哥,他是兄长,秋长若是那三个师弟的姐姐,可也是他的妹妹,他走了之后秋长若成了长姐,一个小师妹扛起了如父如母般的职责。
“师兄。”
苑长记一步一步靠近了他,霍尘抬起猩红的眼,被苑长记虚虚握紧的拳头轻轻怼在了颈窝,下一刻,这个最小的师弟把额顶在自己的手背上,也遏制不住哭嚎了起来。
“我就说你是的,你怎么可能不是呢?我们从小一起长大的,我怎么会不了解你呢,嘉定城,定北王府,我第一次见你我就知道,你回来了。”苑长记抽噎道,“可谁能相信呢?谁敢相信呢?一个人没死,却不和家人团圆,为什么呢?”
“我们真的为你哭了好久,伤心了好久。”苑长记缓缓地摇着头,“怎么办呢……怎么办呢?”
霍尘重重地把他的头按在自己的肩上,任由泪水蜿蜒淌了一整个颈窝,两个人哭得上气不接下气,他一手揽着秋长若,一手拍着苑长记,终于能够分分神,看向岳玄林。
岳玄林终于转过头,背后是刻着霍长庭之位五个大字的牌位,他没有哭泣,没有伤悲,面上看着一派淡定,可声音还是颤抖着问出了那一句。
“……回来了。”
这句话他说过三次,本来是为了万无一失,没想到真的会出那么多的曲折和误解,霍长庭知道他在等的是什么,缓了缓气息,让那些话能够说得更清楚、更清晰。
“我与大人,从未相见,谈何回来。”
秋长若和苑长记放开了他,他也仿佛失去了支撑的力气,重重地磕在地上:“弟子霍长庭,复命来迟,师父恕罪。”
“回来就好,回来就好。”岳玄林蹒跚着走上前,用手摸过霍尘因为被解药折磨而散乱的发,又落到他面上,去摸那张崭新的面皮,“孩子,你受苦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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