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睽下, 从簪杆中抽出一张被卷得细细的信条。
“看见这信纸,谢老将军还没有回想起什么吗。”
李纪强掩下笑意, 抬首时已是一副正义凛然:“诸位可看好了,此物, 是我朝皇太后赐予臣的!多年前张弛将军还与谢骁为同营将领时,曾暗中截获一封谢骁与北魏买卖军备的密信,可彼时谢骁深受先帝信赖,在军中颇为跋扈,张弛将军不得已,连夜托人打造金簪,将此信藏于簪中献给太后。”
“先帝那年尚未登基,太后也只是先帝的一位侧室,可谢骁当时已然位极人臣,手中权柄仅次于先帝。张弛将军为保太后安危,甚至都不敢将金簪中的罪证如实相告,只言‘此物切勿赏与他人,待到穷途末路时才可交出’。”
“谢骁,此事多年不发,你可是认为无人知晓?却不想张弛将军临死前肯将事情原委道出,本官与太后颇费功夫还是将此物找到了。事到如今,你还有什么可狡辩?诸位若不信,可上前一观,此信上的落款亦是叔孙建,唯一点不同——便是本官手上这封写得清清楚楚,此信是写给谢将军的。”
谢骁身后的将领皆有不服,自是纷纷向前夺过信条,仔仔细细地对照从营中搜到的那封信,片刻后便发出一道惊呼,“这笔迹确实一样。”
“这信上白纸黑字写着叔孙建愿用八十万黄金换将军手下三成军备将军!谢将军,此事当真吗!”
“都是叔孙建笔下所书,自然一般无二。”谢骁冷眼回视。
此话一出,众人也被点醒几分,谢骁继续道,“我还当是什么,合着到现在为止,查获的两封信皆为叔孙建所书,只是一封提了谢某的名字,一封未提。可我又怎么知道,此事不是某些人联合魏国叔孙建陷害于我?毕竟,可无一封信是我谢骁亲笔啊。”
“难道李钦差还有后手儿,譬如我谢骁当年的亲笔。”
他自然是没有。若是有,张弛当年就敢冒着风险将信直接递于先帝,先帝雷霆手段,有了谢骁亲笔这确凿证据,此事便再无转圜。
李纪还真是没想到,谢骁到现在竟还不肯低头,可即便谢骁的反应不如他所料,事到如今,李纪也没有再回头的路。
今日无论如何,是也好,不是也好,这个罪名必须扣到谢骁头上。
大道乾坤,今日却只容得下他二人中的一个。
李纪按下心中凉意,直视其人说道:“我没有谢将军的亲笔信。”
“但这些,并非就不能定你谢骁的罪。值得上八十万两黄金的三成军备,当年除了总领三军的先帝、现任中书令兼车骑将军萧鹤明,就只剩下谢骁将军了吧?萧大人于战中伤了肺腑,近年归家养病尚且不提;先帝志在一统中原,又怎会用至关重要的军备换取区区银钱;唯有你谢骁,自从你总览军政后,我刘宋可有多出一分土地?甚至曾经被先帝打得几次大败的魏国,也敢在先帝大去后屡屡犯境,岂非是你养足了他们!”
“若将军说以上皆是巧合,那今夜叔孙建悄无声息地逃走又是借着谁的势?这军中又有谁,既拥有大批的军备,又知悉能躲开所有巡卫军的路?如此多的巧合落在谢老将军一人身上,还不足以说明问题吗?试问这天下间可有这等巧事!”
场面一度十分难看,就在诸位都以为一向稳操胜券的谢老将军要败下阵来时,却见那谢老将军淡淡吐出四个字:
无稽之谈。
这实在算不上回复,即便秦姝深谙谢家之忠心,也无法容他当堂放肆。
皇权在上,她秦姝的私心似乎不足为道,可祁牧之已经死了,她实在不忍看着眼下唯一能引领这个国家的人,也身陷囹圄。
故此她极力控制着语气,试图让谢骁看出自己是真的想帮他,“谢老将军,若有冤屈,大可以禀明的。只要案子尚有疑论,我九层台就地办案又有何妨?”
言辞恳切,似乎真的是打动了谢骁,他终于抖了抖大袖,重振了些精神,笑中却苦涩,“李纪,你以钦差之名来到此处兴师问罪,想必也是得了陛下的授意的。我倒是想问,你方才说的那些,是否也是陛下认定的?”
“陛下,也是如你一般,认为北魏此次来犯是源于我谢骁吗?也是如你一般,与我到了‘你死我活’的这一步吗?”
李纪沉默了片刻,问道,“你当真要如此问?”
“对!”中年男人的身躯微微颤抖,仿佛这样坚实的身体也不能承受如此大的冤屈,诚然道:“我谢骁为这片土地忠义一世,若是今日你李大人三言两语就可抹灭我所有的功绩,那我为官几十年又算什么?若是我今日屈从你这立身不正的上位之法,那我这一生又算什么?”
他这样激愤,终于肯证实他心中的在意。李纪心浮喜色,忽而灵光一闪,上前两步贴近了他,微微侧头,像是在说什么体己话。
他低声浅笑道:“谢将军这一生是否还能有用,就要看将军的觉悟了。”
“这其中关键,就在于将军在意的是身前,还是身后。”
身前事,还是身后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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