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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亮了。
窗隙里的光透进来,洒在一件石青锦袍上,细细描摹着锦袍织纹的经纬。姜承脸色青白,立在这一件锦袍前,眼风捕捉着上好的丝反射出的光晕。这件袍子,他认得,是他任冬官虞部员郎时的官袍,也是他最好的一件袍子。
这一件袍子,让他有了被姜家、坤家利用的价值,带着他见了凌王。如今回想起来,好像,他的一切所得,都是这件袍子带来的,他的一切所失,也是这件袍子夺去的。
不过这一回,不一样了,他的所得和所失,都和这件袍子没有关系了。
姜承慢慢地穿上官袍,好像也在将他经历过的很多很多年,妥帖地藏进心底。
卯正,姜承走进了冬官程,那头贺岱竟还捧了一沓新的来。姜承抬眼看向贺岱时,硬是将一双桃花眼瞪得溜圆。
贺岱险险被逗笑,但到底是抿了抿嘴唇,忍下了。他不太清楚姜承身上到底发生了什么,但姜承确实已和几日前不同,没了身上绷的一股子苦劲儿,已不介怀在他们面前展露细微而鲜明的情绪,比之前生动了不知凡几。
他莫名被姜承的情态拂去了身上的疲惫,耐性地解释道:“昨日,凌王殿下来了。殿下带着扈侍郎调了轻隼飞了一遍新河河线,扈侍郎回来之后便将新河河线定下了。咱们便连夜出了新河的图样,核算了一下图面成本。我这部分,是河首闸,最为复杂,你放在最后整理誊抄便好,其他的,都是凿河的图面。”
说到此处,贺岱自觉今日对姜承格外多话了些,本想到此为止,但看姜承仍呆呆地看着案头堆的那些图纸与核算单本,又莫名有些心软。姜承并非风家门生,这次要誊抄的定文复杂,涉及的工程量极其庞大,姜承在工事方面底子太薄,图面单本上的一些工事上约定成俗的东西他怕是还看不懂。
思忖到这一节,贺岱干脆拽了个圈椅来,在姜承案旁坐下,与他讲起了自己的图面该怎么看,誊抄时看哪部分数据。讲完了自己的,还帮着姜承顺好了他案头堆的那一摞。
“你案头的这些,都是凿河土工的核算单据,只看这两个数即可。这些单据,是我们分了河段分了人分开核算的,你按这里的编号将这些图本排好,顺下来誊抄好表单,再核算一个总数出来就好了。”
姜承认认真真地听下来,心里有了计较,点了点头,抬眼冲着贺岱笑了一笑,道:“贺员郎,多谢你。”
贺岱被姜承笑得一晃神,呼吸也跟着一窒。他自觉眼下自己这个情状不太对,便不由自主地拧了下眉,定了定神,才接着道:“这定文,今日便要,你快些。等扈侍郎、楼侍郎下了朝,这定文还需给他们核定签押。”话到此处,贺岱又一停。
他原本想着,将自己这部分图面单据交了之后便回家休息明日再来,但如今,他不知怎地,竟改了主意,“你先誊着,我去偏房歇一歇,你若有什么为难的,就去偏房叫我。”贺岱说完,便起身,将方才拽来的圈椅放回原处,自顾自去了偏房。
姜承瞧着贺岱的背影,暗暗奇怪地眨了眨眼。上一回,他的这些同僚,一向与他处得生疏,如今,怎么出了个忽然转性的贺岱?
不过这个问题对他来说并不值得深究,于是他几乎立刻将贺岱的异常抛之脑后,开始着力于整理桌案上的图册单本。他整理了一会儿之后才想起,上一回,差不多也是这个时候,他做过这件事。只是上一回,没有他告假回家这一节,也没有贺岱同他讲解这一节。上一回,他陪着同僚们熬了一宿,到翌日下午才整理完定文交上去。
这一回,捡起了上一回的经验,又有贺岱讲解,他昨夜又好好歇了一觉,精神正好头脑清醒,整理起来便快多了。没等司空侍郎下朝他便已整理妥当。此时,虞部厢中只剩了他一人。其他员郎都为了这凿河的图册单本熬了一宿,回家的回家,当值回不了家的也都去了偏房安歇。姜承搁笔之后,起身走动,抻了抻胳臂腿。好久没有这样久坐,累得很。
这回誊抄的凿河定文核算出来的钱数,只有昨天那一份定文的四分之一。想必是考虑到了凿河有凌王的地坼天崩襄助,折减了许多土工花销。
如无意外,河首闸建造时,他也会被征调去做事。上一回,就是因为他被征调了,才给了太子利用姜家谋事的机会。太子令他收买工匠,破坏铸造河首闸闸门的模具,拖慢河首闸施工的进度。
上回,他按部就班地收买了工匠,让工匠破坏了模具。最终,盛满了铜汁的磨具崩毁。若非当时恰逢凌王在场,模具崩毁之后的人员伤亡,怕会更加严重。因为事情闹得大,所以查得也很快,模具崩毁当天,出手损坏模具的工匠就被抓了。程尚未定完,回去也不好交差,本王便在院中稍坐,上回来时,院中工巧未能细细赏玩,还有些遗憾。”
楼千月立即起身预备相送,但凌王设阵来去惯了,不等楼千月起身,他的身形已不在原处。
楼千月暗暗吁了口气,这才叫姜承进来。
姜承拎着餐食进了虞部厢,楼千月下意识压低了声音问道:“你吃过没有,若是吃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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