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杜蘅凭着一副好身手,泥鳅似的滑进人堆里,钻来钻去,扒拉到最前面,混着人家的纸张一起递了上去。

提问的人实在太多,江蓠看见那人又折回了水榭里,有学生提了只灯笼,给他照着批改。

杜蘅回来,抹去一头汗,“天啊,我五脏六腑都被他们挤出来了!”

“他拿到了吗?”

“您别等了,给他的纸这么厚一沓,咱们的夹在中间,看这光景,他今晚能看完都够呛。”鮜續zhàng擳噈至リ:y uwang shei n

“你见到他了吗?他……长得什么样?”

杜蘅愣了愣,“光线暗,没看清。”

“你就不知道多看几眼!”江蓠跺脚。

她难以平抑心中激动,不情不愿地走上轿子,想了想,还是给了轿夫银子,令他们在树下等着。

杜蘅为难:“再不走,大人要生气了。”

江蓠在楚青崖生气和自己开心之间犹豫了一刻,便释然道:“他早生气晚生气都一样,我帮你保住这个月的月钱。”

如此,小少年才不唠叨了,“那我再去亭子里替夫人看着。”

“好啊好啊!麻烦你了!”

一沓纸足有二十几份,全是学生的月例功课。

亭中的薛湛颇为无奈,可被人堵着,也出不去,只得披着大氅在灯笼下提笔批注起来。

“你们非得这时候来堵先生吗?一个个临时抱佛脚,明天要交了,今天才拿来求先生指点,也就是薛先生好脾气,要是换了个先生,看你们怎么挨手板!”

打着灯笼的那名学生是率性堂一斋的斋长,教训起师弟们来一板一眼,很有气势。

“罢了,下不为例。”薛湛阅览着策问,“时间紧,无法逐字看,只能粗粗一改。”

学生们点头如捣蒜:“粗粗改也好,先生救命之恩,无以为报!”

有人身上带着糕点,恭敬地递上去。

薛湛点头谢过,却什么都没吃,示意斋长收起。

他看起文字来极快,一目十行,却能精准地圈出错误,一张张批着朱砂的纸迭放在桌面,学生们各自认领,或赞叹,或惭愧,还有的异常激动:“我考核一定能过了!”

薛湛始终不语,拿起下一张皱巴巴的纸,目光一顿,“岘玉是哪位?”

学生们面面相觑,“没听过,许是那三堂新来的师弟。”

“问得太多了。”他轻轻摇头,又高声问了一遍:“岘玉,在不在?”

人堆里的杜蘅挤出来:“先生先生,我是少爷伴读!”

对上面前那双眼睛,他一个激灵,有种被揭穿的感觉,眨了眨眼,却又呆住了。

这张脸,和大人不同,当真是……

薛湛收回落在他佩刀上的视线,温和道:“他本人不在,我便写了交予他罢。”

又边写边对众人说:“这位小友拿我当年春闱的策问,指了几处弊病,我心甚慰。我曾多次与诸位说过,不要总是仿照我的笔风来答题,我答得并非十全十美,如果是抱着考试能中的心来做功课,那读书就毫无意义。例如他说的这一题,‘今之良将如何取韬略于古之良将’,收尾太平了,略显头重脚轻,我在国子监讲了五年课,至今没有拿它当过范例。”

“可是我们助教说这篇作的很好……”有学生道。

“好与不好,我心里清楚。”薛湛道。

他当年在考场上一时忘情写得太畅快,想到父亲丢失兵符一事已经晚了,只能草草收尾,担心犯了皇家忌讳。

他在每一条后简短地批了几个字,又批改此人自作的判词,也是那年春闱的一道题。

众学生见他频频颔首,唇边噙着一抹春风般的淡笑,便知先生极为满意,有的探头来看,被他挡住:

“我何时让别人看你的功课了?”

那学生讪讪地缩了回去。

除了策问和判词,这人还写了一句话,说“先生文章,学生倒背如流,伏乞先生赠字,以勉苦读”。

薛湛吩咐斋长拿了张信笺纸,换了支笔,就着灯笼的暗光,仔细写下寥寥数语,吹干迭好,和原纸一起装入信函。

“多谢先生。”

杜蘅躬身双手接了,转身跑入黑夜里。

雪还在下,天幕如浓墨,无星无月。

从城东北的国子监回到城西的尚书府,用了近一个时辰,江蓠即使抱着手炉,也在轿中冻得缩成一团。

京城的冬天也太冷了,她以前都没这么怕过冷。

戌正的更鼓响过,江蓠灰溜溜地下了轿,准备让杜蘅翻墙拔门栓,静悄悄地进去,结果一落地,就看见石狮子后头亮堂堂的,竟是地上放了盏琉璃灯。

一人搬了把圈椅,孤零零地坐在门前,黑貂皮的大氅从下颌遮到靴子,落满了雪片,风帽下露出一张冰雕玉砌的脸,正冷冷地垂着眼睫,提腕和自己对弈,黑白两路棋子杀得难舍难分。

江蓠的气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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