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气坏太子
腊月二十六,大寒,一夜瑞雪,窗外成了琉璃世界。唯有墙下的几株红梅,兀自开得如火如荼,在一片雪白中,格外赏心悦目。
太子妃寝居一片静谧,金狻猊香炉里,百合沉香燃尽了最后的余馨,寓意百子千孙的石榴红帐刚被揭起,赵佑熙就睁开眼,嗓音带着些没睡醒的迷蒙沙哑:“你就起来干嘛?还早呢,天气又冷,再多睡一会儿。”
俞宛秋回头给他掖好被角,笑着说:“不睡了,要准备过年的东西。”
赵佑熙拉住她,再开口时,人已完全清醒,话语中便有了不容拒绝的意味:“都交给下面的人去做你现在主要是养好身体,五个多月了,整天就知道忙这忙那,听说昨天还召见了文海楼的老板?你要给父亲出书,把礼部的澹台明叫来就是了,他们诺大的刊印局,十几号人闲在哪里,一年出不了几本书。你给他们找点事做,他们还要感谢你,不然,大年三十那天,看他们怎么好意思领恩饷。”
俞宛秋瞪了他一眼:“你以为他们很闲啊,书是出得少,各种告示、诏令、传单和小册子,他们照样要刊印下发。而且时近年关,大朝会都停了,现在除三院六部的头头们还往青天朗日阁跑,一般的朝臣早就开始休假了。”
赵佑熙不以为然:“无事可以休假,有事自然要来,等会我让曹大海派个人去给澹台明传话。”
“多谢关心,但真的不用了”俞宛秋决定说实话:“我已经把书稿交给了文海楼的程养斋,这本就是我个人的一点私念,想以此纪念亡父,怎么好动用皇家刊印局。”
赵佑熙盯住她的眼睛,声音转沉:“你的意思,他只是你的亡父,跟我没关系,所以不能动用我们赵家的人力物力?”
“当然不是,你想到哪儿去了”真是怕什么来什么,昨夜睡不安寝,就是怕他多想,他果然还是多想了。
事到如今,也只能尽力解释:“我这不是怕人说闲话吗?我父亲是梁国的臣子,对赵国没有任何贡献,怎么好以皇家刊印局的名义为他出书。”
“我父皇,包括我自己”赵佑熙指着自己挺直的鼻梁:“都曾是梁国的臣子,赵国朝堂上,就算不是全部,起码也有一半的文武大臣曾经是梁国的臣子,有些还和你父亲共过事。”
所以,这不是理由,麻烦摆出几条有说服力的。
俞宛秋勉力招架:“如果我父亲后来当过赵国的臣子,哪怕只有一天,也名正言顺一些,可问题是,他没有啊,他到死都是梁国的知府。”
这边底气不足,那边步步紧逼:“他是没在赵国为官,可他女儿是赵国的太子妃,他女婿是赵国的太子本太子的岳父要出纪念文集,竟然找上一家民间书肆,你怕外人说闲话,我就不怕吗?人家只会说我寡恩、吝啬、不孝”
噼里啪啦一大堆,轰得俞宛秋不知所措。平时不多话,不代表他不善言辞,关键时刻,人家照样口若悬河。
看他气呼呼地起床着衣,头也不回地走掉,水晶帘甩得叮叮作响,俞宛秋头痛地把脸埋进枕头里。
自她怀孕以来,赵佑熙一直体贴有加,每天嘘寒问暖,连句重话都舍不得说,何曾像今天这般态度恶劣过?
俞宛秋心知肚明,这孩子不笨,他多半是察觉到,署名何绍文的那卷书稿暗藏猫腻。
其实当天他就提出质疑了,这些日子,俞宛秋从没当着他的面阅读文稿,他也没说过什么,今天发现她打算照“何绍文”编撰的样式刊印出版,终于发飙了。
因此,问题的重点根本不在书稿由哪里刊印,而在书稿是由谁整理、批注的,只是后面那层意思他不愿意说出口,只能在由谁刊印的问题上打转。
俞宛秋敢肯定,即使她依言把文稿交给了皇家刊印局,赵佑熙也不会让书稿面世,他想从中作梗,多的是办法。
怎么办?难道把人家费心费力写好的东西全部删掉,一个字都不留?
平心而论,那些批注和序跋写得真好,能给父亲的遗稿增辉,即使现请一个名儒编撰,也未必有这种效果。文字呼应,关键在于是否投缘,通俗点说,就是要对味。如果你的文章机智幽默,偏来个严谨端方老气横秋的冬烘先生给你编撰作注,弄得不伦不类,能气死圣人。
如果这文稿是她自己的,只要赵佑熙不喜欢,别说批注,连原稿她都可以扔掉。可这是她已故父亲仅存的手稿,她不仅不能扔,还要尽可能使它完善。这是她惟一可以为他做的事。
长叹了一口气,俞宛秋伸手拉响屋外的摇铃,宫女嬷嬷忙进来侍候她梳洗,俞宛秋坐在镜台前问:“太子殿下去哪儿了?”
一个叫雀儿的小宫女跑进来,两只手冻得通红,笑嘻嘻地露着小虎牙说:“我们跟中院的人隔墙打雪杖,小德子好死不死把一颗雪球砸到太子殿下衣领上了,小德子吓得跪在院门口请罪,太子殿下说,‘没事,让本太子砸回来就行了’,然后就在墙这边帮我们砸人。太子殿下武功那么高,拿着雪球,直接跳到墙头上瞄准,逮谁砸谁,把中院那些公公砸得落花流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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